现在国博正在举办的一个临展“惠世天工——曲阳石雕艺术展”，到3月份就要结束了。这个展览是国博和河北文旅厅、文物局、保定市政府共同主办的，河北博物院和好几个县文物保管所拿出了馆藏珍品，共展出48件套古代遗珍和91件当代精品，实在是太值得看了。能集中看到这么多珍贵石雕，机会只此一次。看看门口标牌上的两幅石雕照片，就已经让人惊艳不已。

　　河北曲阳是中国雕刻之乡，尤以汉白玉石雕久负盛名，从西汉以来长盛不衰。一进展厅就是几件重量级文物。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的男女石侍俑，是目前发现最早的曲阳石雕，石俑的五官、衣纹雕刻简洁，寥寥数刀就勾勒出身体的线条和轮廓，气韵生动、形神兼备。展厅还放了一张望都二号汉墓出土的“彩绘石骑马人”的照片，实物可在国博《古代中国》基本陈列中找到，骑马人左手提酒、右手提鱼，笑得眼眉弯弯，一副欣欣然的样子，让看见的人心情都不由得欢快起来。

　　五代时期的王处直是一个有故事的人，他曾是威震一方的义武军节度使，后来他的养子发动兵变，将他软禁一直到死。他的墓在河北曲阳县灵山镇，墓内有大量唐代画风的壁画，嵌有大小不等的石刻彩绘浮雕18块。展厅中展出的几块彩绘石雕，不仅美得惊人，也有着曲折的故事。其中两块“彩绘武士浮雕”，泛亚电竞下载头戴兜鍪、身着铠甲、手柱长剑，头上盘龙卧凤，脚踏神牛瑞鹿，刻工精湛、色彩艳丽，既美又飒。可惜曾被盗卖出国，其中一块（脚踩神牛）差点在美国被拍卖，经我国政府多方交涉，美国地方法院最终判令归还中国，是我国第一例通过法律途径追回的文物。另外一块由美国收藏家安思远捐献给国博。现在展厅展出的这块就是安思远捐献的，另外一块在国博的《古代中国》基本陈列展可以找到。能在国博同时看到这一对彩绘石雕，机会不多。

　　王处直墓中的另外两块彩绘浮雕，是河北博物院馆藏。“奉侍图”有十四人，侍女们长裙坠地，动感飘逸，有的举着障扇，有的手持执壶、托盏、拂尘等各式生活用具。“散乐图”有十五位人物，领队的女子身穿男装、头戴幞头，两位舞者正在舞蹈，十二名乐伎手持笙、箜篌、方响、筝、琵琶、横笛、拍板、座鼓等乐器演奏，神情专注，姿势各异，富有韵律。女子们的衣着、发式多样而复杂。石雕再现了唐末五代时期贵族们的日常生活，也反映了古代曲阳工匠高超的雕刻工艺。

　　隋唐五代时期，贵族墓葬中常见十二生肖题材，包括动物形象、兽首人身、人与生肖动物结合三种形式。王处直墓十二生肖镶嵌于墓前室四壁上方，围绕墓顶天象图排列，甚为独特。每个生肖都分龛放置，龛壁间有云鹤街接，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，气韵非凡。厅中展示了其中龙和马两块石雕。

　　第二展厅按年代展示了不同时期的石雕佛像。北魏的释迦牟尼佛坐像，宽衣博带、眉眼弯弯，看上去十分亲切；东魏的释迦牟尼三尊像，呈现出与北魏既继承又不同的风格。那尊佛立像的佛衣精美繁复，体型高大、身躯健壮，雕刻考究精美，是东魏造像中的杰作。“张道明夫妻造阿弥陀佛立像”底座的背面和侧面刻有发愿文，清楚地记载了石像雕刻的年代和原因，是宝贵的历史资料。

　　北齐时期的造像形成新的风格，面部丰满、肌肉隆起、衣饰简化，更加注重体态美的表现。题材有观音、思惟、弥勒、双菩萨等。在工艺上更加进步，展厅中展出的几尊石造像，有的是具有北齐特色的“龙树”造像，有的采用双面透雕、镂雕等技术，已臻化境，可谓美轮美奂，令人叹为观止。即使是一尊残像，也能看出其雕工之绝伦。

　　树冠屏的弥勒佛坐像头光边缘装饰缠枝莲，内有多个化生童子，顶端浮雕两个莲台，莲台上有化生童子与飞天共同托举宝塔，十分独特。其雕刻之精美，让人看半天舍不得离开。定州博物馆藏双思惟菩萨像底座，浮雕内容非常复杂，用连环画的形式展现腋下降生、九龙浴太子等佛传故事，还有许多动物、人物形象，栩栩如生。

　　说到曲阳的石佛像，就肯定要说到修德寺。上世纪50年代在修德寺遗址出土了2200件石雕佛像，其中247件有年款，自北魏神龟三年(520)到唐天宝九年(750)，历经北魏、东魏、北齐、隋、唐5代。据专家们研究，这些佛像应该是在唐代灭佛时掩埋的，虽然残缺不全，但其精美却令人惊叹。展厅中展出了不少修德寺出土的石像。大厅正中的这尊唐代胁侍菩萨，虽然头像不存，但无论从正面、侧面还是后面看，都极具美感。菩萨颈佩三层项圈，帔帛至左胸挽结，下身着长裙，衣褶层叠，裙上挂满精美华丽的缨络，身材修长、泛亚电竞下载体态婀娜，雍容华贵、潇洒飘逸，实在是美极了。

　　另外几尊同样出土于修德寺的隋唐时代的菩萨像，虽然身量较上面的那尊小一些，但其雕刻的衣饰、肌理、身形，却都同样精美。北齐思维菩萨残像，只留下底座和下半身，但仅看看那一只手，就已经美到极致。另外一件唐代净瓶，握着净瓶的几个手指刻划得惟妙惟肖。还有几尊佛立像、菩萨头像、罗汉像、背光残片等，虽都是残缺不全，却每一件都散发着美的光芒。修德寺遗址出土佛造像，与山东青州龙兴侍遗址、四川成都万佛寺遗址出土佛造像并称为三大佛教考古发现。

　　除了修德寺，河北定州净众院、静志寺和灵寿县幽居寺的塔基地宫都有极具文物价值的石刻像出土。展厅中展出净众院塔基地宫出土的北宋年间佛舍利石塔，由四块大理石雕刻组合而成，上下四级各有特点，屋顶的四面佛头像代表了喜怒哀乐四种表情。静志寺出土文物不少，我特别喜欢那只慵懒的狮子。幽居寺塔一层原嵌有18尊彩绘浮雕佛像，这里展出了其中两尊。

　　展厅中还有许多其他精美的石雕，北齐一隋的这尊供养菩萨立像，身材婀娜多姿，其曲线美开启了隋唐造像“一波三折”身体造型的先河，被誉为“东方维纳斯”，泛亚电竞下载是我国佛教造像中罕见的艺术珍品。唐代的这尊佛坐像虽然头部残缺，但其身驱健硕饱满，衣纹写实流畅，富有层次感，与北齐、东魏造像相比，曲阳的唐代佛像形态更加端庄丰润，满满的盛唐气息。唐代的戴花冠力士像充满了力量之美，元代的彩绘罗汉像，衣纹流畅自然，神态若在思索。

　　明清两代，曲阳石雕在宫殿、皇陵建筑中发挥了重要作用，故宫、颐和园、明清皇陵等随处可见石雕精品，新中国成立后，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等都是曲阳石雕杰作。展厅中展出了91件当代工艺美术大师和非遗传承人的石雕作品，很美很美。但我还是觉得那些古代珍品更值得看，因为它们带着厚重的历史云烟，从遥远的过去走来，背后有许许多多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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